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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再也没有回来。

发现遗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一场暴雨将男孩们冲去了下游的溪滩，时间像是在那一刻开始变得缓慢又几近破碎，她只记得那一天溪滩的堤坝上站了好多的人，父亲颤抖着捂住了她的双眼，在母亲声嘶力竭的哭喊声里，她透过父亲的指缝，还是看到了哥哥苍白又有些发胀的容颜。

警方很快展开了调查，最后只留下了意外溺水的结论，报道铺天盖地地在箱洲传开，后山的公墓立起了年轻的方碑，直到在最后整理遗物的时候，一家人才在宋于天留下的日记里窥见了这些秘密。

“r，世界不会有我们想象的那样可爱，但无论在什么样的时代里，这都是我一生里最好的时光，而我想把它们都交给你。”

日记的最后一句，宋于天这么写到。

于是在最好的年纪里，男孩们一跃而下，刺目的骄阳也成了沉默的黑白定格。

比起意外，儿子作为同性恋者的自杀更让父母无法接受，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宋家都被沉重的阴云笼罩着，也在那之后开始，她的父母变得脆弱，敏感，患得患失了起来，对于剩下的唯一一个孩子，只能倾其所有地去保护。

多不幸，又多可悲啊。

十五岁的宋与眠想，如果这就是爱的话。

“小眠啊，你可千万，千万做一个正常人。”

“不要早恋，不要乱跑，不要去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她听着这些话，坐在轿车后排的座椅上，看见穿着箱洲中学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从车窗边骑着车经过。

“有什么事，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说。”

要是这就是爱的话。

宋与眠机械地点了点脑袋，背上包拉开车门。

“好。”

那么沉重，那么自私，又那么自相矛盾。

没有办法弄明白的话，那就不去明白也是可以的吧？十五岁的夏天，踏入箱洲中学的宋与眠这么想。

教室外走廊上男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说笑着，开学的第一天，惯例的第一件事，就是按照身高排座位。

只不过十几岁正是玩心最重的年纪，一开始整整齐齐的队伍不一会就随着同学们高涨的社交热情散得没了形，宋与眠沉默地站在队伍里，明明是同龄人，却完全没有想要和任何人对话的兴致。

身后的女孩也安静的有些格格不入，偶然间侧过身子用余光瞥见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的个子很高，懒懒地靠在窗台，时不时地打个哈欠，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宋与眠很快地收回视线，并没有把这个女孩放在心上。

然后，她被安排在了自己的后桌。

直到军训过去，正常上课小组讨论的环节，宋与眠才第一次看清楚女孩的脸，很清秀的五官，跟自己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别的小组已经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她们组还在尴尬的自我介绍阶段，后桌是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神态和她的语气一样的漫不经心，一边转着笔，一边说，我叫常乐，知足常乐的常乐。

于是宋与眠低下头，在小组成员表上写上她的名字。

倒是很好记。

一开始她只觉得常乐是个散漫的懒人，不爱社交，不爱听讲，也不爱写作业，除了小组讨论以外两人的交流无限地趋近于零，可不知为什么，同样是记不清班里同学的名字，常乐的人缘，却比自己想象的要好的多。

宋与眠属实不是很擅长融入这样的圈子，也并不热衷于那些高中女生爱聊的话题，时间久了，也渐渐成了同学心里高冷的形象，大半个学期过去，除了同桌几乎没和同学说上几句话，可不知为何，开学没多久后，她便开始莫名奇妙地，收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信。

或许叫做情书更加贴切，一开始宋与眠还会好脾气地看完，再拒绝，再往后实在是处理不过来，便切换到了已读不回的模式，再再往后，她发现那些字都写的歪七扭八的男孩们突然像是开了窍一般的文笔在一夜之间飞速地成长了起来，其中一部分风格还格外的相似，稍微留下一些心眼后，她便很容易地发现，这些精心炮制的情书，都出自她那话都没说过几句后桌的手。

常乐，好家伙，常乐。

没想到她浓眉大眼的，也在这倒腾一些有的没的的黑心勾当呢。

于是宋与眠想也没想，在一个阳光特别明媚的放学后先发制人，一米七出头的高挑女孩当场吓得花容失色，还没等自己拿出什么证据来，便没出息地全都招了，点头之交的前后桌情义在这不打自招的情书事件后开始变得微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被拆穿的窘迫，在那之后很久，常乐都没好意思再主动和她说话，这时候宋与眠才多少地了解到，常乐这个子算是白长了，空架子下是一张薄的不能再薄的脸皮，和低调的坏心。